第23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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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吃完,依旧是温韵白带着他们三个往回开。到了小区马路边,温韵白停好车,熄火开了车门,绕到车前。

“嗯?”见了一道下来的温韵白,乔温微挑了挑眉眼,“温老师,您怎么也下来了?”

温韵白笑意清浅,柔声道:“走吧,送你回去,今天有些晚了。”

“不用的温老师,又不是荒郊野外。”乔温笑,“再说,您再不把琼哥送回去,他就快撑不住了。”

周琼艰难地摇下车窗,状似虚弱地对着乔温道:“对不住啊师父,不能让师兄送你了,我就想赶紧回去,解决一下。”也不知道是吃多了,还是吃撑了。

乔温一点没有同情心地笑他,接着顺手,轻推了下还要往前的温韵白的胳膊,“你快走吧温老师,再见啊。”

见她坚持,又听周琼在后座轻声哀嚎,温韵白无奈。却终于没忍住,下意识地抬手,虚拍了拍她脑袋,轻声道:“好,那注意安全,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。”

乔温微愣,只是看着温韵白纯粹的眼神,又没有心理负担地笑了,点头,“好。”

笑着倒退了两步,又摆手说了声“拜拜”,乔温才转身。

“师兄,别看了,我下次再帮你约,好好补偿你,赶紧走吧。”周琼扒着车窗,一脸要死要活的样子。

温韵白偏头看他,无奈地抿了抿唇,上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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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幕,一帧一帧,一个细节都不落地,刻进霍燃眼里。

他终究还是没出息地等在了这里,只想远远看上一眼便好。又为了不想让小姑娘认出来,换了辆不打眼的,她没瞧见过的漆黑色越野车,停在她必经路口的斜对面。

怕她突然出现,又突然瞧见,会生气,会厌烦。因此,从停下的那一刻到现在,连车窗,霍燃都没敢摇落。

只是心里那点期待和害怕,又让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似的,需要找点寄托,才能静静地等下去。明知如今不该抽烟,他还是燃了一根,夹在指间。

此刻透过车厢里的薄烟见到这画面,见到站在那辆白色途锐边玩闹说笑的俩人,霍燃觉得,倒更显得他像一个卑劣的、躲在暗处不敢见人的窥视者。

压着指尖那点僵麻颤意,霍燃自嘲地扯了瞬唇角。原来,他那回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,如今,真让他瞧见这样的场景,他才知道那些漂亮话,有多可笑。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,他哪里……有那么大度呢。

那点自私的、狭隘的、不能也不敢宣之于口的独占欲,裹挟着他的心,被人随意地掷进热炭里,炙烤煎熬、滋然作响。

只是,他再也不能食言的啊。

安安静静地看着乔温离开的背影消失,又看着马路对面的雾白色途锐,划开夜色重新上路,霍燃颤了颤长睫。

透过贴了遮阳膜的车窗望出去,街景都镀了一层暗灰,像是失了色彩。此刻这层暗灰,又罩上了一层水汽,模糊得有些不真实。

无人瞧见,霍燃还是像被人剥开心里那点私隐摊在了人前似的,狼狈地颤着指节,把燃了半截的烟凑到唇边,狠狠吸了一口。

突如其来的尼古丁味钻进肺里、胃里,激得他止不住一阵猛烈呛咳。这阵呛咳,又跟抽了他五脏六腑空气似的,压得他喘不上气来。抵着中控那儿的烟缸,霍燃胡乱捻灭了手里的半截烟。

烟头猩红烫在指腹上,空气里响起皮肉灼烧的一声轻嘶,他都麻木地未曾察觉。

手肘搁上方向盘,男人像累了似的,卸了力,把额头抵到胳膊上。

他……只是趴一会儿,仅此而已。灼人热意透过手肘处挽了两层的白衬衣,霍燃无声轻颤着肩,默然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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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自己住的那栋楼,乔温抬眼一瞧,五楼的厨房都暗着。小钱找了份新工作,大约还没回来。

乔温爬上四楼,踏着台阶的脚步声,没能让楼上声控灯亮起来,貌似是又坏了。也没多想,只想着家里还有备用的节能灯,待会儿搬个椅子出来看看,能不能换一个。

只是到了五楼,和小钱门对门的平台那儿,天生的警觉性,却让乔温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。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,只是,五楼六楼的声控灯一块儿坏了,会不会,巧了一些?

摸钥匙的声音,在黑暗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,清晰得乔温心跳,都跟着快了几拍。眼睫急颤了一瞬,乔温攥着钥匙迅速转身,只想先下楼再说。

只是紧跟着的,是黑暗中楼道里比她还快一秒的脚步声。陌生又危险的男性气息从身后袭来,惊呼声还未出口,带着诡异芬芳的烷类香气,就紧紧压住了她的口鼻。

乔温绷着心跳,刻意压住呼吸,极力挣扎,却怎么也不敌身后悄无声息、早有准备的那点力道。

胸腔里压抑的窒息感,让她只能下意识地开始寻找氧气,开始呼吸。数分钟后,那点挣扎的力道,逐渐变得微不足道。

乔温不是没有意识,只是四肢绵软地,使不上一点气力。这种既清醒,又无力的感觉,或许才更让人感到绝望……

作者有话要说:  别慌,女鹅是亲女鹅,女婿才是野儿子。所以,你们懂的。毕竟燃燃就吐了两次血而已,怎么够呢?(bushi

霍燃:不是,给我留个全乎的,这总行吧?

正义的燃燃后妈:别问!问就是火再旺一点!

第39章

见她不能再挣扎, 陌生男人无声无息地半挟半搀着她往楼下走,像扶着个喝醉了的朋友。

乔温努力蠕了蠕唇,咬住下唇内里的软肉,想借着点痛意让自己更清醒一点。只是一口下去, 除了口腔里漫出点血腥气, 什么感觉都没有。闭着眼睛, 乔温压住恐惧, 无力地让这人挟持着, 只想等着出了这楼, 到了小路上, 再寻找脱身的机会。

男人带着她下了楼, 乔温克制住袭来的困倦, 努力撑开眼睛, 尝试着在沿路逡巡。恍惚间,终于见到小路上有个陌生男人经过, 乔温嘴唇翕张尝试,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。陌生男人瞥了他们一眼, 收回视线, 消失在视野里。

希望还未燃起就被熄灭,洪水即将没顶般的绝望感袭来之际,乔温又听身边男人似是在讲电话,压着嗓音,简单俩字,“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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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燃是被马路对面车胎划响路面的急刹唤回的意识。这诡异的刹车声让他莫名一惊,下意识抬头望过去。

突然停到路边的是辆黑色现代,紧跟着隐到门边的是个压着帽子戴着口罩的高大男人,车体挡住了他大半身形, 霍燃却在隐约间看见乔温刚穿的那件衣服。那个熟悉到刻进命里的身影,他不会认错的。

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快速上了后座,黑色现代一刻没停,油门沸腾的声音比关门声来得还快,急速冲进夜色。

反应只在一瞬间,霍燃心跳快冲破胸腔,点火的同时扣好安全带,摁下车载电话。

“赵琪报警,一一被人绑架了。”对面接通,霍燃没有任何停顿,捏着方向盘的指节死紧,语气却冷静得让人听不出情绪,迅速报了前车车牌,霍燃继续道,“马上让爷爷帮忙,我从西虹桥出发,调这前后,一路监控。”

赵琪只愣了一瞬,便压着惊慌,迅速反应过来,应声挂断。

霍燃车速未减,调了常用联系人,打给沈辞,“阿辞,联系一一,联系得上通知我,别问原因。”

沈辞听完这没前因后果的一句话,和霍燃极力克制,却带着难掩颤意的话音,心跳一滞,默契应下。

引擎轰鸣,压住胸腔里漫天恐惧,霍燃只想赌一赌那万分之一的侥幸,是他认错了人。那个像是毫无反抗之力被人挟持上车的女孩儿,不是乔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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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驾驶座的男人,口罩只遮住了嘴巴,鼻梁上卧着一道明显的刀疤,在后视镜里瞥了上车的俩人一眼,便流里流气地嗤了一声,“这有钱人的女人,就是不一样啊,的确漂亮得叫人心痒。”

乔温使劲阖了阖眼睫,压住周身一阵恶寒。

带着乔温上车的男人没应声,只低声道:“开车。”

刀疤脸也没在意,瞥了眼前方测速的摄像头,口罩一提,遮住大半张脸,踩下油门,冲入夜色。

“后面那辆霸道怎么回事?”车子开出去没两分钟,刀疤脸瞥了眼后视镜,蹙了蹙眉,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脚底油门却半豪未松,问着同伙,“像是突然跟上来的。”

戴着口罩压着帽子的男人闻言,跟着回头一望,虽然诧异,还是冷静道:“不是什么豪车,应该跟这女的没什么关系。”

“艹!”同伙话音未落,车身一个急拐让弯,伴着开车男人一声暴喝咒骂,“绝对和这女人有关!这不要命的想逼停我!”

虽是夜路,路上依旧有往来车辆。被这拍片似的惊险一幕,吓得鸣笛声、刹车声、咒骂声不断。夹杂着车胎在水泥马路上擦出的尖锐刺耳刮擦声,一片混乱。

口罩男跟着车身惯性往一边倒去,脑袋在车窗上重重一磕,一把拽住后车门顶的扶手,语速终于快了不少,“别停!往西郊开!”

刀疤脸会意,眼色一沉,没再说话,脚下使力,一路测速灯急闪,都没让他松开一点油门。

乔温一上车,就被口罩男反剪了双手,套了绳索绑在身后,又扣了安全带,把她固定在了车后座上。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,那男人拿了出来,掐断了电源。

刚刚那阵急速过弯,甩得她胃里一阵翻涌,眩晕感袭来,却强撑着意识,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。

她不知道就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值得谁大费周章地绑架她。

她也不知道那辆后车里跟着的,到底是谁。只是下意识冒出的那个名字钻进脑袋里,却只让她心脏疼得骤然一缩。

总之,千万……千万别为了她冒险。无力地阖了阖眼睫,乔温默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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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两车身后跟着的出租车内。

“小师傅,您这……您这确定不是在拍警匪片儿吧?”出租车司机虽然踩着油门,却是提心吊胆一脸懵逼。

“不是,”温韵白捏紧了手机,心跳得有些快,“师傅您跟着前面那辆霸道就行。”

温韵白看着乔温离开,重新把车开出去一段,估摸着她到家的时间,却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。实在不放心,就给她去了电话。结果,打了两三遍,对面不仅没接,最后还关了机。

吃完晚饭四个人找地方喝茶的时候,乔温仍旧坐在他身边,他无意间瞥见,小姑娘手机电量还剩了三分之一,不至于两通电话就关了机。

当听到电话里“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”时,他心慌莫名,迅速把车停在了路边,叫秦政威先送周琼回去,自己则在路边拦车,打算去乔温家看看。只要确认她在家,没事就好。

站在路边拦下这辆出租车时,却见到乔温住的西虹桥那一段方向,驶来两辆互别车道的超速车。而那辆霸道,他有印象,送乔温回家停在路口的时候,就在马路对面。

心跳一滞,温韵白迅速叫停司机,让他掉头跟上。同时打电话,问周琼要了小钱的的联系方式。

对面接通,说刚下夜班,正在回去的路上,马上就回去看。

“小师傅,那什么,这单我能不能不……”师傅话还没说完,温韵白就点开了手机支付宝,扫了扫车上的二维码。

【支付宝到账,五万元。】车内响起一声机械的女声。师傅愣得油门都猛了猛。

“麻烦您跟着就行,不用您帮忙,麻烦了。”温韵白语速极快地说。

司机师傅猛地咽了一口,终于点头捣蒜,“啊……啊行,行行行行。”

温韵白攥着手机,只有一个想法,万一乔温在前面哪辆车里,他不能存着侥幸不跟紧。要是小钱那儿看了,乔温已经在家,那就当今晚这是虚惊一场,再好不过。总之,千万千万不要出事……

小钱那儿很快给他回了电话,却是喘着气说:“温先生,小乔姐不在家啊!”

心跳骤然加速,温韵白挂了电话,重新拨号,“您好,对,我要报警……是我朋友……从西虹桥到西郊方向……车牌是……”

挂了电话,温韵白重新勒了勒身上的安全带,一把拉住侧门顶扶手,“师傅!跟紧了!千万别跟丢!”

“好!”收了“跟车费”的司机师傅,压着心跳大声应下。

出租车师傅一路疾驰,跟到西郊一处废弃工业用地,看着前面两辆都跟玩儿命似的黑车,不顾杂草碎石,颠簸着轮胎甩尾冲撞,终于缓了车速停下,不肯再开过去,“小师傅,我这……真没法开了,这、这都没路也没探头了啊!”

“行,我下车。”温韵白咬了咬牙,沉声问,“师傅,您车上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没?”

师傅一愣,接着大声一吼:“跟我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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轮胎打横磨着碎石杂草,摆尾停下,原地怠速的两辆汽车,亮着惨白车灯,停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下,鬼影幢幢的废弃厂房门前。

乔温被人提着胳膊拽下车,终于看清,那辆车里下来的,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。

在这一程最后那段路上,她终于知道了要挟持她的人是谁。

身后刀刃贴着她的脸颊,乔温极力压住恐惧,不去在意那点触着皮肤的冰凉。

“霍燃哥,”乔温蠕了蠕唇,努力轻声叫他,眼里浮起薄雾。明知道他既然来了,再问这个问题,似乎也得不到否定的答案,可还是想试试,让他不需要为自己冒险,“我要是现在让你别管我,回去,你能答应吗?”

他开了车,又有自保的能力,真要走,这两个男人,不会拿他有办法的。只要……他别管自己就行了。

霍燃盯着她,唇角扯了瞬苦涩夹着安慰的弧度,低声问:“你说呢?”

乔温默然,眼里薄雾凝聚、滚落,像哭又像笑似的,抿弯了唇角,浑身颤意无法克制,无声抽噎,又努力眨掉不断滚出眼眶的热意,只想好好看清楚他。

没有谁哭天抢地,也没有谁赌咒发誓,乔温却觉得这静默的一刻,让她心脏骤痛。明明先前,她都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了啊,为什么还要……豁出命来似的管她呢。明明,和他无关的啊……

“果然是霍少爷啊。”刀疤脸邪笑一声,似嘲似讽。

霍燃咬着牙,眯了一瞬眼睫。

那个始终戴着口罩的男人,摁开手里正在通话中的免提,引擎低鸣声里,一道熟悉又让人作呕的男声响起,“嘿,霍少爷啊,您这一天天地,盯着你女人,盯得是真紧。”

蒋震庆的声音,从手机里传出来,霍燃脑袋一嗡,强压住暴喝他的冲动,攥着拳,牙咬得脑仁生疼,却是语气平静地开口道:“蒋总。”

对面听着这声,语气比以往对他都要恭敬的称呼,愣了一瞬,接着大笑出声,“哎哟喂,我说霍少爷,您还真是……还真是能忍啊。看来我‘请’乔小姐,还真是没‘请’错。”

压住胸腔的剧烈起伏,霍燃沉声问:“那就别浪费时间了。”

终于止住了笑意,蒋震庆道:“准备十亿美金,我会给你国外的账户,帮我出境。”

“你现在取保候审,”霍燃听不出什么情绪地沉声道,“出入境口都有备案,出不去的。”

蒋震庆闻言,只是笑,接着道:“我当然知道出不去,要是能出去,我还需要那么麻烦地,‘请’上霍少爷您的女人,上我那儿做客么?再说了——”

莫名恨意透过电话传来,“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婊.子,我他妈能到今天这地步?!”

霍燃闻言,愣了一瞬,又恨不得碾碎了他,拳头攥得筋骨爆起。

“你看,我多信任霍少爷你的本事啊。”听霍燃无话,难掩得意,蒋震庆又说,“帮我弄个因公护照,执行机关那儿消掉备案,不难吧?那点钱,对霍少爷你来说,也不过就是毛毛雨吧?”

霍燃咬牙,扯了扯唇角,碾碎了话音,“你还真是看得起我。”

蒋震庆笑,接着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,在电话里问:“他几个人?”

“一个。”口罩男说。

对面默了一秒,接着讽笑出声,“那你们俩,能搞定吧?既然霍少爷都送上门来了,干脆直接要他吧。别管那个女的了,他可比那女人有用多了。我就不信,霍老爷子能放着他这唯一的亲孙子不管。”

“弄得好带一点,”掺着笑意的话音透过手机传出来,恶毒又扭曲,“别弄死就行。”

听见免提里的蒋震庆这么说,霍燃蓦地松了半口气,面上却不敢显露。

电话挂断,嘈杂尽褪。挟着乔温的男人,箍着乔温脖颈的手肘倏地松开,任由她毫无气力地软下去,扑在杂草里。

霍燃身形止不住一颤,若不是此刻的情形,他好想什么也不管,冲过去接住她。心疼和怒意混杂在一块儿,裹挟着他的理智。

但他明白,此刻他没有外援,乔温毫无行动能力,唯一的出路,就是想尽办法,解决这两个人。

刀疤脸邪笑一声,掂了掂手里切割过的钢质水管,扔了一截给同伴。

两根钢管直接朝着他面门袭来,霍燃紧着牙关,攥紧指骨,用肘背一挡,又利落地反手握住。

刀疤脸一愣,力气和反应,却完全不敌此刻孤注一掷的霍燃,那截钢管,硬生生被他从手里抢了过去。

两只手的力道毕竟不同,戴着口罩那男人手里的,霍燃没能抢得过来,只好秉着注意力,和他对抗。

失了趁手的武器,刀疤脸慌了一瞬,又迅速换了匕首到右手掌心里,只盯着同伴和霍燃漏出的空档,打横划着,朝他袭过去。

混乱间,腰腹被利刃割裂的刺痛划开皮肤,霍燃才觉得,江源说得是真没错。他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,总有他后悔的时候。

什么时候他连这种垃圾,对付起来都这么吃力了。

可霍燃又庆幸,此刻俩人的注意力,全在自己身上。只要他豁得出这条命顶住,乔温就不会有事。她也不能有事。

刀疤脸没想到,吃了一刀的霍燃还能依旧像头斗红了眼的猛兽,让他心惊。见着同伴正和霍燃纠缠,眼神一偏,迅速抽身踉跄了几步,一把拽起伏在草丛碎石堆里的乔温。

那把带着血腥气的匕首,改了位置,抵上乔温颈侧,男人暴喝一声,“你他妈再动!”

霍燃一怔,动作慢了半拍,铁管半分力道未收地朝他背上袭来。金属和骨骼碰撞出的沉闷敲击声,落在他背脊、膝弯、手肘上,一下一下,混着野兽低鸣般的引擎声,淹没进夜色里。

“霍燃哥啊……”泪眼模糊地无声叫他,乔温已经分不清,心底喷涌的那点恐惧,到底是混着血气的冰凉利刃,抵着颈侧动脉带给她的,还是眼前终于承受不住,折了腰、单膝支着地,逆着惨白的车灯,却还要努力抬睫看着她,费力地翘着沁血的唇角,用口型一遍遍告诉她“别哭”的霍燃,带给她的。

男人手里明明有可以回击的武器,却只能攥得死紧,当个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的道具。

乔温拼命挣了挣,那点全身的无力感,却让她绝望地唾弃此刻的自己,除了哭,什么都做不了。

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话终于被他听见,透过水雾,乔温只见霍燃陡然发了狠,起身抬手,没给身边那男人丝毫回击之力,拼了全身力气,朝着他面门击去。

而抵着她颈侧的匕首,也伴着一声重物敲击头骨的闷哼,应声而落。

乔温只怔了一瞬,就看见霍燃跨着极大的步子,身形踉跄着朝她走过来,又终于脱力地跪下,紧紧接住她。

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尖砾上,那点此刻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痛意,也瞬间淹没在伤口各处的痛觉里,无暇顾及。霍燃只想抱住她,只想轻声安慰她,“一一别怕,别怕……没事了……”

此刻抱着乔温,浑身都被撕心裂肺的痛意包裹,却唯有胸腔里那块柔软的地方,终于得了喘息。

阖了眼睫,霍燃这么久以来,头一回,想真心实意地,好好扯一个笑。

身上裹着霍燃带给她的暖意,呼吸间却满是让她心生恐惧的血腥气。

乔温好想告诉他:霍燃哥……你千万千万,不能有事啊。只是,心上似被利刃割出血气般的痛意,涌到喉间,让她只能无声地张了张唇,却发不出声音。想努力回抱住他,身后又缚着绳索。

无力又绝望地靠在霍燃怀里,乔温止不住颤意地哽声呜咽。

却听霍燃在她耳边,掺着安抚笑意似的,气息微乱,轻声喃喃道:“一一别哭,别哭……都是……都是你霍燃哥不好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我也不想每次你们情绪到位的时候就破坏气氛的,但是,我还是想大声说——

恭喜狗子!!!继吐了两次血,又被暴打一顿外加被捅刀子之后,即将(明天吧!)迎来感情路上的阶段性胜利(因为也不算和好吧,毕竟我是后妈鸭)!鼓掌!!

明天还有一段狗子的洗白(不知道洗白之后你们会不会更心疼他)

接下来就是正文最后一个部分了,应该不会很长,所以我估摸着,可能或许大概,再过个一周多能正文完结了吧(开始做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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嘿还有,那什么,其实大家也不用觉得很狗血。现实生活里上市公司老总身背巨债跳楼的,始创合伙人反目成仇互相陷害绑架的,经侦类案件当事人潜逃出境的……太多了。

就身边朋友的亲戚的朋友(不是)认识的前些年搞P2P一人,因为非法集资进去了,涉案数亿,牵牵扯扯,除了自己老婆,外面情人十几个,还有私生子,就……好狗血(口区)。

再说了,毕竟“李国庆携四大汉闯入当当抢公章”这种桥段都能真实发生,就知道现实真的比小说狗血多了对不对!!(强行为自己挽尊的辣鸡作者憋着笑说

第40章

周遭警笛声、急救车鸣声, 由远及近,冲开夜色。

好像有许多人在叫她、在叫霍燃,所有的嘈杂声响灌进耳朵里,乔温又好像, 只听得见霍燃轻喘的呼吸, 和那一声声的“别哭”。

“小乔没事吧?!”

“霍燃!霍燃!”

“快快快!担架!先上救护车!”

……

那三个字让混沌间的乔温终于回神, 靠在霍燃怀里, 哑声道:“救护车……霍燃哥, 先上救护车……”

“霍燃!你先放手!先上去!”是江源几个的声音。

“霍先生!你先放开小乔上车!”乔温听见……仿佛, 是温老师的声音。

“快让开!你们别乱动他!抬他上救护车!”“那边地上两个, 也赶紧抬上去!还有其他人受伤没?!”医护人员的声音。

混乱间, 乔温以为他已经听不清, 恐惧袭来, 强压住哽咽,低声断续道:“霍燃哥, 你先松手……我陪着你……陪着你……”

霍燃只是被浑身痛意包裹,并不是神志不清, 反倒是那些痛意, 更让他知道此刻自己在做什么,也当然听得清。只是……不想放手而已。

像个吃着痛,就难免脆弱,一定想求个保证的孩子,听到乔温这话,眼眶倏地一热,霍燃终于卸了那口气,软了胳膊,松了力道。

“小乔……你没事吧……”几辆车并排照着这片废弃的空地, 沈夏安倾两个,看见草丛里那把沾着血渍的匕首,边哭边拽着乔温身后的绳子,呜咽断续道。

其他急救车上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查看,乔温哑声道:“我没事,我没受伤,你俩别哭,我先陪……”

“来一个跟车的家属!”终于把霍燃抬上担架,随车的急救医生喊道。

“我去……我去……”乔温被沈夏安倾搀扶着站起来,四肢还有些发软,却也能自己走动了。况且她答应了霍燃,要陪着他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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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燃被担上了车,随车的医护人员,立马开始对他进行伤口急救和检查。

鸣着急救笛声的救护车,在国道上一路畅通。

看着霍燃腰腹上被迅速包扎好,却还沁出血渍的伤口,听着车内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,乔温的眼泪就没断过。

搁在担架上的指节曲了曲,霍燃觉得左臂,大概有些问题,胸腔起伏间,肋骨处的裂痛也牵着他的神经。

至于其他地方,像是处处生痛,好像死不了,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问题。听说……听说有些内脏出血的,受伤初期,生命迹象也很顽强。

此刻,知道再也没什么人能对乔温造成伤害,霍燃那点知道她被人绑架后的恐惧后怕,就涌了上来,红着眼眶,轻声叫她,“一一。”

“嗯,霍燃哥,”乔温好想弯个笑给他,勉强试了两回,唇角又落了下去,哽声道,“我在的……”

翘了翘唇角,霍燃气息不稳地,试探着,轻声问:“要是……要是我这回死不了,一一你……”

霍燃本意,是想问她能不能试着,再给他个机会。虽然知道趁着这个节点,问她要个保证,未免卑劣了些。可是一想到先前那些日子,胸腔那块地方丝毫得不到喘息的感觉,他实在是太怕了。还不如如今让他其他地方这么一直痛着,心里反倒好受些。

所以能不能……让他再自私这么一回。

却没想到,乔温听到那个字,便哽声打断了他,急道:“不会的……你快点好起来,我们……我们还和以前一样,在一起……”

霍燃心里那块地方,骤然软了下去,眼眶涌出热意,想用不那么糟糕的右手,勾住她的手指头,和她有点交集。

“……”随车医生终于有些看不下去,正义感油然而生,干咽了一口,忍不住道,“霍少爷您放心,伤口不深,就是创伤面积大了些。皮外伤,没有生命危险的。倒是肋骨处和左臂的肿胀程度,有未移位骨折迹象,待会儿到了医院……”

医生话说了半截,看着病床担架上男人的眼神,后面的话,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“……?”乔温的眼泪,跟被人一把摁住水龙头开关似的,戛然而止。

“……”霍燃碾了碾牙,看向照顾他的医生,满眼写着:那我可真是,谢谢您了诶。

眼睫快速眨了两瞬,医生看向乔温,“不信您看心电监……”护仪和腹部彩超都……算了我还是闭嘴吧。

空气安静了两秒,乔温那点克制的呜咽,再也没办法压抑住哭声,胸腔剧烈起伏,又哭又笑似的,抽噎着抬手。看上去,十分像要抽打霍燃一顿的样子。

“乔、乔小姐!”医生睁圆了眼睛,惊了,瞬间有些后悔刚刚多话,赶紧道,“他虽然是皮外伤,但您这么打,也是很容易崩裂伤口失血过多的!还他那骨头!骨头!”

霍燃看着乔温的表情,既心疼,又有些没心没肺地,忍不住想翘起唇角,虚弱地软声叫她,“一一啊……”

像没听见医生话似的,乔温颤着指尖,还是把手伸了过去,只是快碰到他时,又缓了速度,怕碰疼了他似的,轻轻抚上他脸颊,抿唇忍住哭意,眨掉眼里水汽,哑声轻说:“嗯,我在呢,霍燃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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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燃晚上那通电话一打,霍霆那儿,沈辞几个这边,一早把各种准备都做了个遍。医院也一早联系好,霍燃一到,就被押着去做了各项检查。

乔温不能跟,只好安慰他,就在病房里等着他。

警察、霍霆、赵琪沈夏这些人,也陆续跟来了医院。

“爷爷……”乔温已经好久没见过霍霆,此刻看着这位因为担心孙子,眼眶都憋红了的老人,心里那点愧意,翻涌而出。

“好好,”霍霆扯了个笑,拍了拍她的肩,低声安慰道,“没事,都没事就好。”

“乔小姐,”跟着霍霆的警察道,“麻烦您过来一下,跟我做个笔录。”

热吻欲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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