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节

小姑娘爱画画,她爸妈也没拘着她的喜好,培训班什么的也没给她落下。后来乔温考美院摄影系,专业课的成绩也相当不错。也得归功于她从小的那点爱好和练习。

霍燃看着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他站到门口,都没发现的小姑娘,无声翘了翘唇角。

单手抄兜斜倚在门边,霍燃抬手,屈指敲了敲房门。

乔温像是猛然回神,偏头瞧见站在门口的男人,愣了几秒。接着难掩心虚似的不和他对视,迅速去解画板上的夹子。

边把画稿拿下来往边上胡乱一扣,边说:“你回来了,要现在就出发吗?”

霍燃眉眼微挑,往里走。要是没有乔温刚刚那一系列欲盖弥彰似的操作,他倒是还没什么兴趣去看看她到底在画些什么。

这会儿,就势在必行了。

乔温见他突然进来,赶紧站起来往外走,半道遇上他,还莫名有点脸热,吱唔道:“我上去换下衣服。”

“不急,”霍燃垂睫看她,“画什么呢?”

“随便涂两笔。”乔温道。边说,边拉住他的手,“走吧。”

小姑娘越是这么说,霍燃就越觉得有问题,反手一握,牵着她往画架那儿去,学着她的说辞,“随便涂两笔?”

“......”乔温根本拽不动他,只好反身超过他,想赶在前面把画纸再藏好一点。

“急什么?”霍燃戏谑道。拉着她往怀里一扯,单手抱得严严实实。然后翻开那张阖到一旁桌面上去的素描纸。

即使是黑白的世界,也有明暗光影。

纸上的人是谁,无需多问。霍燃却微怔了一瞬。

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自己还有能出现这种表情的瞬间。整幅画还未完工,可也看得出画了许久,投了心思。

“霍燃!”乔温是真有些恼了,“你怎么随便翻我东西!”边说,边伸手去够。

霍燃没管她恼羞成怒,反倒长臂一抬,悬着那幅没画完的素描,明晃晃地在她脑袋顶上晃悠。完美做到让乔温看得见,摸不着。

乔温真的要被这人气死。

“嗯,这随便涂两笔,涂得还不错,”霍燃翘着点唇角,痞气地笑,“有点像我。”

看着男人一脸“不介意你这么喜欢我”的欠揍笑容,乔温:“......”

“你放手!”乔温红着脸不看他,反正也够不着画,反正也被他看去了,干脆垂手掰他扣住自己的爪子,“我要上去换衣服了!”

霍燃低声笑,没松手,素描纸重新替她放回桌子上,只是没再反扣。画纸上的男人,明目张胆地看着乔温笑。

“嗯,陪你上去换。”霍燃揽着她往外走,笑意未减。

乔温:“......”不、需、要!

-

这房子当年装修的时候,霍燃替乔温修的衣帽间连着主卧,自己的,倒是还得走到隔壁。

大概是因为这间主卧,本来就是给乔温准备的。

“那你出去吧。”乔温看着闲适地斜倚在衣帽间门口不走的男人,无奈道。

“我陪你挑,”霍燃笑意散漫,“你换吧,我看着。”

乔温:“......”求你做个人吧。

看乔温站着不动,一副“你不走我就不换”的样子,霍燃干脆抬腿,走了过去,指背夹了夹她的脸颊,直白又暧.昧,“又不是没见过。”

“......”可能爬山长跑只能练练体力,此刻的乔温还想再去练练自由搏击。

霍燃倒也没再逗她,搭着乔温的肩,站在她身后,替她挑着衣柜里一整排小裙子。

虽然乔温不常穿,各大品牌的新款高定,霍燃倒是一年四季都差人替她备下了。并且常换常新。

乔温早些时候,还不止一回地念叨过不需要。后来无果,也就不再纠结。只当他钱多得没处花。人家玩个奇迹暖暖也得氪金不是,就当是他的特殊喜好吧。

霍燃倒是真的替她挑得认真,抬手拿了一条一字肩连身裙。

雾霾蓝的,极细软的针织质地,裁剪利落又简洁,不会过于隆重,又恰好露出乔温漂亮平直的锁骨。

“这件吧。”霍燃一手拎着连身裙,一手轻掰着她的肩侧了侧身,对着衣帽间整面墙的落地穿衣镜,拿衣服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。

清冷的色调,在衣帽间暖色系的灯光下照着,都衬得乔温皮肤瓷白。

“哦。”乔温毫无异议。不得不说,霍燃的品位还是相当不错的。丝毫没有直男对死亡芭比粉的执念。

只是伸手接过那条裙子,转身看着又跟没骨头似的双手环胸,后倚着靠坐到衣帽间中央,那张深海蓝丝绒贵妃椅边上的时候,乔温:“......”

“你出去等我吧。”乔温抱着那条小裙子,不无尴尬地小声道。

“换。”霍燃长睫缓眨,好整以暇地盯着她。简简单单一个字,不容置噱。

唇角翘着的弧度,看得乔温想伸手,狠狠帮他捋捋直。

“......”乔温又羞又恼,也知道这男人一旦决定的事情,她今天要么顺着他的意思,要么在这衣帽间里和他僵持到错过聚会。总之,没她说不的余地。

没什么威慑力地鼓着腮帮子嗔了他一眼,乔温转身。

“......”结果,又在落地镜里看见男人那张微偏着下颌,满眼戏谑的妖孽脸。

闭了闭眼睛,九十度原地转身,乔温直视着衣柜里一整排小裙子默念:我看不见他,他就不存在。

霍燃看着小姑娘把手里的裙子暂时搁到柜子里,开始解身上的睡裙肩带。大概是顾忌到身后还有他盯着,动作有些微的生涩缓滞。

那两根细窄的肩带脱离了女孩儿的肩骨,睡裙顺势滑落。又在乔温后肩那儿,被背后的长发卡得一顿。

乔温抬手,拢着身后的长发轻轻扬了一把,后肩的蝴蝶骨振翅欲出,又很快隐藏在黑发后头。

虽然生得纤瘦,却因为刻意维持强度不小的运动,女孩儿不管是从手臂到肩臀,还是紧致的腰腹,线条都极其优越。每一寸皮肤,又都像脂玉似的莹润着光。

霍燃唇角边闲适的笑意收敛,薄唇轻抿,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了一瞬。

直到乔温换好那条雾霾蓝的连身裙,转身看着他说“好了”,霍燃才起身,牵着她又到了落地镜前,站在她身后,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
看着镜子里一脸怔然,不知他何意的乔温,霍燃倏地轻声笑起来。俯身,从身后环揽住她的肩,低笑混着温热的呼吸,一下下地落在乔温颈窝里。

乔温被他弄得有些痒,眼睫轻颤着不看镜子里的自己,偏头开始躲。霍燃却没想让她如愿,箍着她,笑意不减,似真似假地,缓声谐谑道:“真漂亮。”

还没因为男人这句难得的赞美脸热又不敢当真地雀跃半秒钟,乔温就明白这人的用意了。

燥热的掌心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,覆上她腰侧,又一路辗转往上。细啄轻噬似的吻,沿着颈侧细嫩的皮肤,极致耐心地侵.略蔓延,直到轻咬住她的后颈。

“......”乔温抬手,扣住他攻城略地的手腕,用尚有的理智颤声说,“不要,会迟到的。”

“来得及,”霍燃笑意在她耳边低荡,戏谑暧.昧,“给你来个重质不重量的试试。”

“......?”乔温也不是很明白,这男人明明这么忙,还能365天天天玩出新花样,到底是为什么。

知道没有她拒绝的余地,乔温只好退而求其次,小声央求,“别在这里。”

霍燃看着镜子里,已然被欲.念染红了眼梢,还执拗着那点羞.耻心的小姑娘,笑得痞里痞气,恩赐似的“嗯”了一声。接着侧身到她身前,扣着她的腰,低头吻下去。又抵着她,一路后退。

直到乔温的膝窝抵住那张丝绒贵妃椅的侧边,又被身前男人顺势一压,无力地靠坐了下去。

此刻的男人倒是一点不着急,丝毫忘了刚刚自己那句话里“速战速决”的意思。连乔温的衣裙都不褪,只仔仔细细勾着她那点兴.致。直到小姑娘眼里漾着迷离的茫然,这才轻扣着她的腰,让人转身。

贵妃椅的玲珑曲线,还不及她半分。

乔温扶着隆起的扶手,倏地瞧见落地镜里披散着长发,被起伏的椅背半遮半掩,只看得见肩线和锁骨的自己,有一瞬的羞窘怔然。

“想看的话,”霍燃在身后咬着她的耳朵,扶着她的腰,低笑混着微沉的呼吸,“就偷偷看一眼。”

乔温:“............!”无、力、吐、槽......

-

晚上的饭局定在了南桥会,沈辞朋友开的一家私人会所。半对外半邀请制的经营方式。

顶楼几处固定的包间,只供私下里收过邀请函的使用。而那些对外开放的场地,则贵得令人咂舌。

即便如此,那剩下的包厢场子,仍是供不应求。原因无他,来此地的人,无外乎为了彰显身份,亦或“偶遇”一两位那邀请制下来的贵人。生意人,总不会轻易让自己蚀了本。

这地方取名叫南桥会,大概是因为坐北朝南的会所跟前,真有一座拱形石桥。横在水涧之上,不管是谁到了跟前儿,都只能下车,亲自走过去。

今晚从悦岚湾出来,霍燃是让李佳送的俩人。

车子停到桥边,早已等着的服务生上前拉开车门。霍燃下了车,淡定绕到另一侧,稍稍倾身,让乔温能搭着他手下来。

对他这种裹着名为修养的外衣,眼波流转间却满是戏谑的妖孽样,乔温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。

垂了眼睫不看他的脸,乔温搭着他的手下车。

拱桥下的水涧是人工修凿的,此时正冒着点蒸腾的雾气,颇有点瑶池仙境的意思。散着的水汽冬暖夏凉,大概是刻意弄的。

乔温挽着他,踏上石桥刚过半,霍燃就被人叫住了。

“霍总,霍少爷。”来人瞧见霍燃,热情得让人尴尬,“您留步,留步。”

乔温微怔,跟着霍燃顿了脚步。

眼前的男人瞧着已近不惑,穿得一身富贵。乔温和霍燃在一块儿那么久,耳濡目染,就算不刻意认,好些品牌,都记得忘不了。

只是那努力薅着脑袋边上的几缕头发往中间挤,活像劫富济贫似的发型,和字母H的皮带扣下面,一看就放任自流的肚腩,足以看出这位平时的不加节制。富贵也掩不了的粗陋。

男人臂弯里也挂着一位佳人,年龄看着和乔温相差无几。指尖血色的蔻丹,搭在男人臂弯的深色斜纹衬衣上,艳丽异常。斜斜望过来的眼神,仿佛——在看自己的同类。

“霍少爷,这位是——”男人朝着乔温投去打量的一瞥,有些不敢确定地,话说了半截。

乔温勾着霍燃的手,倏地一僵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想看你们就在指缝里偷偷看一眼【霍狗子的语气】(bushi

第6章

霍燃完全没想替他介绍,神色淡淡地开口,“蒋总,有事?”

男人叫蒋震庆。前些年,早已在平城圈子里没落的蒋家,终于算是落到了他手上。

脑子和路子都算活络的蒋震庆,弄了个科技类公司,趁着股改,又享了些政.策上的优惠,在新三板滚了好些年,终于做了回风口上的猪,在科创板上了市。

只是那二十几个亿市值的小盘子,没人提及,霍燃也着实想不起来。

但蒋震庆本人,可不会这么认为。在他看来,自己这波操作,绝对称得上“中兴”蒋家了。

当然,在霍燃面前,倒也不敢拿这个乔。

见霍燃并没有介绍身边“佳人”的意思,男人姿态放得极低地对他点了点头,也没立刻说事儿,而是端着腔调对着身边的女伴,佯装轻喝,“懂不懂规矩?不会叫人?”

佳人立刻会意,娇声嗲气,媚眼带钩,“霍少爷。”

蒋震庆仔细瞧着霍燃的表情,见他像是充耳未闻,又丝毫没有也让身边女伴叫人的趋势,瞬间明了。

“你先去车上等我吧。”蒋震庆吆五喝六地对着身边女伴说,转头又是另一副表情表情和语气,“霍少爷,信元科技那事......能不能和您聊两句?”

这人虽然自大,倒也不是全然不学无术,至少在投资并购这事上的眼光,尚且过得去。

俩人会有交集,全因为先前都看中了这家专研视觉机器技术,在国内创业板上市了几年,业绩却并不理想,即将“戴帽(ST)”的上市公司。

只是信元的盘子对蒋家来说太大,着实有些蛇吞象。可他又不想放弃这块肥肉。

正巧,知道了中岚集团对信元也有意向,几次想找人搭上关系和霍燃见一面,却都没成。哪想,倒是在这南桥会遇上了。

蒋震庆暗暗直呼,这一下午如流水似的花销,果然值得。

霍燃忖了半秒,客气疏离,“蒋总,稍等。”

“好,好。”蒋震庆以为霍燃和他一样,总要先让女人离开,才好谈正事。

只不过霍燃身边那位,地位要比他的高一些而已。要是他没猜错,就是那位传说中“不姓霍的霍家小姐”。只是没想到——

“在前厅等我一会儿?”霍燃稍稍俯身,低声问着乔温,像是询问。

“好。”乔温轻声应下,说着就准备松开他的臂弯离开。

结果,霍燃反倒是抬了另一只胳膊,摁着她的手背压了压,“送你过桥,鞋跟太高了。”

乔温微怔,愣了两秒。霍燃替她挑的这双鞋,鞋跟细巧,又高,在这带着弧度的石桥上走,的确有些吃力。

刚刚被这对陌生男女视线打量的那点颤意,也因为霍燃这点贴心,褪了下去。脸颊微热,乔温乖乖应下,“好。”

霍燃轻笑,配合着她的步子,把人送过石桥。

“......”蒋震庆无言。怪不得平城名媛圈里说起霍家少爷,个个一副贴了万贯家财作嫁妆,都想嫁进霍家的样子。

不敢并排跟上去,更不敢傻站在桥中央,让霍燃折回来找他,蒋震庆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,跟着俩人过了石桥。

-

见乔温走了,蒋震庆才说明来意。一是表了下“忠心”,言明耀庆科技绝不会和中岚相争。二是在言辞间不太高明地暗示了一下——需不需要他,帮着压一压信元的股价。

蒋震庆不高,霍燃闻言,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,神色平淡。

他当然不需要靠着蒋震庆那些摆不到明面上的手段收购信元,但也绝不会嫌自己钱多,按照信元想要的估值和方式来控股。

对信元的收购计划,霍燃心中早已有数,当然无需向蒋震庆报备。

之所以放着乔温一个人在前厅等他,无非是想告诉蒋震庆,“蒋总,别对信元用你以前玩的那些花样,我不想看到。”

中岚并不需要收购一个,品牌和市场口碑都被作践得人人喊打的公司。

蒋震庆微愣了半秒,随即会意应下,“好好好。”

明白了霍燃对信元科技的态度,蒋震庆心里有了底,人也跟着松懈起来,又想起了乔温。

霍燃藏得是真好,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位“乔小姐”。

只是,蒋震庆理所当然地认为,霍燃藏得再好再稀罕,也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。于是,平日里的那点傲慢,不敢用在霍燃身上,就自然而然地用在了乔温身上。

在风月场上招摇惯了的中年男人,在霍燃面前,也有些收不住,自认为风流地笑着调侃道:“霍少爷金屋里藏的这位娇,果然与众不同。”

那身段气度,倒是真和名门千金似的了。

霍燃闻言,先前还挂着点疏离弧度的唇角,瞬间一落,沉声开口。在蒋震庆耳朵里听来,甚至掺了点警告的意味,“蒋总,金屋藏娇,可不是什么好词。”

蒋震庆微愣,又靠着这些年生意场上摸爬的那点眼力见儿,立马反应过来,点头赔笑道:“是是是,霍总的妹妹,怎么能用金屋藏娇这个词。”

见霍燃的脸色,仍是不满意的样子,于是又搜肠刮肚,掏着肚子里那一点残存的墨水,觍着脸攀亲带故,“那陈阿娇,最后可没什么好下场。咱们霍少爷的妹妹,那绝对是——掌上明珠,掌上明珠。”

霍燃未置可否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轻点下颌,算是应下了,又算是和蒋震庆打了招呼,转身离开。

蒋震庆看着霍燃走出很远,远到他确定霍燃听不见,才极轻地嗤了一声。

你自己都不乐意摆到明面上来的女人,倒是又护得紧。连句金屋藏娇,都舍不得套到人身上。

未免矛盾得有些可笑。

-

霍燃最后替乔温挑的,是一件前后V领的斜肩连身长裙。身后的线条落得更低,漂亮的蝴蝶骨若隐若现。女孩儿肩线平直,锁骨线条清晰流畅,拢在耳后的黑发,光泽不输身上黑绸。

颊侧耳坠细碎的流光,脚背上缠绕的细巧绑带,手上带着标志性褶皱的小羊皮手包,无一不显精致。唇红肤白,抿着唇线,垂了长睫站那儿安静等着,有种疏离的美感。

前厅里来往经过的人,也不免投去一瞥。

乔温站在角落里,空着的那只手,搓了搓另一只胳膊。刚刚那对男女掉在她身上的眼神,仿佛蟾蜍身上的黏液,沾得人不太舒服。

“......小乔?”

身侧笼过来的暗影,带着一声温润,有些犹豫又确定的试探,在乔温脑袋顶上响起。

“嗯?”乔温抬头。

“真的是你啊。”男人温声笑说。

“温老师。”乔温有些意外,心情却意外好起来,下意识地翘起唇角叫他。

温韵白,刚过而立,已是平城青年报的副总编,还是平城美院的客座教授。乔温大三新闻摄影选修课的老师。

“起先还有些不敢认,”温韵白看了眼她左侧唇角边抿出的小酒窝,笑说,“今天很漂亮。”

男人声线温润,讲话的语速也偏慢一些,眼神清澈,此刻笑着夸你,并不会让人觉得是花言巧语,倒有种真挚的肯定。

乔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他们那个专业,大概是美院里最苦逼的专业之一。先前上课的时候,她和大多数同学一样,都穿得普普通通,今天这一身,着实隆重。

下意识地微微抿唇,掩饰了现下的些微局促,乔温抬手拢了拢耳侧的头发,浅笑着道了声谢,又问:“温老师也和朋友来吃饭吗?”

“嗯,”温韵白点头,“老同学回国,朋友几个聚一聚。”

说完,也没让乔温找话和他尬聊,倒是直接又开口问她,“对了小乔,你大四的实习单位,找好了吗?”

乔温微怔,摇了摇头,耳边流光跟着轻晃,心情莫名又低落了两分,轻声笑说:“还没。”

温韵白观察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,只以为小姑娘是因为没找到心仪的实习单位,有几分落寞,于是直截了当地问:“要来我们报社吗?”

“......?”乔温真有些懵了。紧跟着眼睛又亮了亮,像是耳侧的流光掉进了瞳仁里。只是闪了一瞬,又黯下去一点,乔温再度开口,“温老师我......”

乔温想着措词,想说:我可能需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。

结果——

“她不去。”还没等乔温自己回答,就已经有人替她回绝了温韵白。

脖子被人揽着往旁边一带,身边男人这声“她不去”的语气,着实算不上客气。

温韵白:“......?”

对此刻眼前的场景,温韵白倒真是有些意外。仔细听,仿佛还能听见空气里溅出火星子的声音。就是这个样貌生得极好,脾气瞧着却不太妙的男人溅出来的。

温韵白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,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
去年,他替美院设计学院摄影系的同学上课,对乔温就印象极深。

不光是因为小姑娘成绩好,小小个子,看着软软糯糯,却比有些男孩子还能坚持。更是因为,偶然听见她和舍友闲聊时,无意间说出来,又红着脸藏回去的那个“小梦想”。

他倒也不是支持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,只是那副柔软壳子下面藏着的独立坚韧,从她的微圆杏眼里闪着碎光冒出来的一幕,总是不经意间让人回想,记起。

所以这回再遇见,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问问她。那个“小梦想”或许难以实现,给他自己的优秀学生,提供个接触社会各层各面的实习机会,倒是不难。

只是面前这位看着颇为难搞的男人——

“霍燃哥你......”乔温下意识地叫他。

方才被他猛地一拽,大庭广众被他揽进怀里,还是当着曾经的老师的面,乔温简直又羞又窘,语言都有些组织不起来。

“她不去。”霍燃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,又替乔温明确回答了一遍,“她不需要去。”

神情散漫,语气却异常笃定,完完全全没给乔温置噱的意思。

温韵白:“......”

霍燃刚进前厅,远远就瞧见了这个和乔温说着话的男人。

乔温背对着他,他看不清表情。但仰着脸看着男人说话的动作,他还是看得出来的。到底是什么人,需要她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,还如此配合仰视着说话?

更何况,这陌生男人脸上颇有些碍眼的温和笑意,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这谁?”霍燃偏头垂睫看乔温,语气算不上好,也还算克制地问她。

“温教授,”乔温被他箍得没法动弹,有些生气,但在温韵白面前,还是只能先回答霍燃的问题,只是语气有些硬,“我去年新闻摄影选修课的老师。”

乔温说完,霍燃箍着她的力道,这才稍稍松懈。只是没彻底放手而已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声“老师”,硬生生让这陌生男人和乔温差了一辈,霍燃刚刚警铃大作的敌意,也跟着褪了不少。

眼前的温教授,虽然斯文儒雅,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,瞧着清隽沉稳,可是霍燃知道,这种角色,在乔温沈夏那几个小丫头嘴里,就是不吃香的“老男人”,不足为惧。

“这位是......?”视线在霍燃和乔温脸上逡巡,温韵白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。

乔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“您好,霍燃。”霍燃松开乔温,伸手,唇角翘起客气的弧度,面不改色,“她哥。”

乔温闻言,心尖上一刺,垂睫。上下牙齿,轻轻咬了咬下唇内里的软肉,没说话。

温韵白听到名字,终于明白这位是谁,又为他那句“她哥”微怔。同样挂着客气的笑,伸手回握,“你好,温韵白。”

“温老师,谢谢了啊。”霍燃收了手,大喇喇地揽上乔温的肩,笑意都痞了两分,和在蒋震庆面前,完全是两个状态。

温韵白:“......?”

像是一个并不需要自家妹子多出色,只要她乖乖搁家里待着不闯祸就好,操碎心的嫡亲哥哥,霍燃神转折,“这小孩儿娇气着呢,吃不了苦,你说的那实习,她就不去了。”

温韵白:“......”

乔温:“??!”你才娇气!你浑身上下都娇气!!

气死她了!

第7章

这南桥会里面有好几部电梯,有些直达某层某处,有些每楼经停。温韵白和乔温霍燃打过招呼离开,就近挑了一部每层都停的。

电梯门刚要关上,服务生赶紧替他摁了上行键。电梯门重新打开,里面已经站着两个穿着不错的男人,温韵白含笑颔首,“抱歉。”

两个男人并不认识温韵白,跟着点了点头,就兀自聊了起来。

“刚那又是哪家的大小姐?好像从没见过啊。”其中一个,颇为好奇地问起同伴。

同伴轻笑了一声,笑声有些微妙,“你要说是大小姐那也行。”

“你认识?”男人立刻来了兴致,恨不得马上掏出手机让同伴给个联系方式。

“不过你别想了,”同伴话说半截儿,搞得高深莫测,“劝你半点念头都别有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男人有些懵。费脑子地往平城圈子里那几户人家去想,愣是没想到会是哪家的姑娘。

同伴看着他,用口型无声说了个,“霍。”

“就是她?”男人怔了片刻,才恍然,又像是笑着说,又透出止不住的酸,“那兄弟我还真是,不敢想。”

“所以说,出身好,还不如命好。”反正正主不在,男人肆意调侃,“这娇养出来的,还真是不一样。”

闲聊间,电梯停顿,两个男人出去。

电梯门重新阖上,继续上行。温韵白垂睫,眉眼微敛。抬手,食指指腹,抵了抵镜架横梁。

-

乔温直到进了电梯,还在为霍燃那句“娇气”气呼呼。

电梯里没有旁人,霍燃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,好笑地伸手捏了捏,“怎么了?现在都说不得你了?”

“......”乔温完全不想理他,脑袋一偏,耳坠乱晃,勾住了耳后的发丝。

“行了,别闹。”霍燃是笑着说的,又搭着她的肩把人掰过来,俯身错开脸,微偏着脑袋抬手,替她仔细整理起被钻石爪扣勾住的头发丝。边理边玩笑道,“再虎着脸,待会儿他们又该数落我欺负你了。”

男人温温热热的呼吸吹到她脸侧,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着她的耳垂,笑意轻然。乔温抿了抿唇,不争气地,气消了大半。

电梯叮地一声响,伴着门外一阵爽朗男声,“哎哟喂,霍燃你真是半刻不消停,还没下电梯就开始欺负我小乔妹妹。”

“......”乔温的脸,更热了,微微偏头,翘着唇角叫人,“钱瀚哥。”

“诶——”钱瀚故意拖着腔调,应了一声。

“啧,”霍燃不乐意了,“说了多少遍不用叫他,记不住么?”

说完,又夹着乔温的脸颊晃了晃。乔温无语。

钱瀚半步进去,对着霍燃的手腕儿就是一巴掌,玩闹道,“再欺负我妹子,我可跟你急眼了啊。”

电梯门外的钱瀚一边数落霍燃,一边替俩人摁着电梯外头的开门键,“赶紧的,就差你们俩了,哥哥我特意出来迎你俩的。还以为你小子一失足掉桥下头去了呢。”

霍燃快到的时候,就和这帮人在小群里知会了一声。久久不见他们上来,钱瀚坐不住,才想着下楼去看看。

霍燃慢条斯理直起身,垂手牵住乔温,一脸的放松闲适,瞥了钱瀚一眼,语气欠打地说:“迎着了,退下吧。”

“我呸!”钱瀚见俩人出来才松了摁电梯的手,笑着握拳,往霍燃胳膊上怼了一记,“你丫一天到晚咒我得了,有意思没?”

完全没要霍燃搭理,钱瀚一人就能给你表演个单口相声三小时不带歇的,“我小乔妹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,跟朵花儿似的。就你俩现在往那一站,我这眼前,那句响彻古今中外的著名歇后语,瞬间就有了画面。”

说完,还眯着眼睛抬手,对着霍燃比划了一坨三角形。

钱瀚的穿衣风格,是那种挺随意的潮,身量和霍燃相差无几,瞧着比霍燃壮实一些,身上带着些许江湖气,在他们面前,也丝毫没想要掩饰的意思。抬起的胳膊上,纹了个挺特别的图案。像字,又像是图腾。

“滚蛋。”霍燃笑着骂他。

乔温跟着颤肩无声笑,丝毫没有要帮着霍燃的意思。

钱瀚领着乔温和霍燃进了那间叫“闻鹤居”的包厢,大概是沈辞一早就叫人无需打扰,里头只剩熟人。

这东边小半层只有这一间,包厢内里开阔,照着园林构架,修出些翠竹掩隐小桥流水的布局来。钱瀚在一边调侃,“又来听鸟叫了。”

乔温忍不住想笑。

小厅堂里的麻将桌上,还有一副残牌,坐着沈辞和江源,低声说着什么。偏侧沙发里,孤零零窝着一个捧住手机不放的沈夏。见三人进来,沈辞和江源起身。

沈夏立马抱着手机冲过来,以比她哥和江源离乔温还远不少的距离,弯道超车,率先勾住了乔温,一通抱怨,“小乔你可算是来了,和他们几个老男人打牌可没劲死我了,一个个算牌算得贼精,我这一个暑假在杂志社的实习工资,半个子儿没剩。”

热吻欲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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